◆◆◆
作者
陈玉桃
来自兴国在外乡贤汇原创
血透，血透
血，鲜红。似火！
人体都离不开血，尤其那奔腾的热血，就像万物离不开阳光。万物没有阳光普照，必定枯死；人体失去鲜血，必定断气。
人活一口气，断气后的人体什么颜色呢？尘土色。这是最近一位医生文章写的。人死归尘，没有血色的肉身与一抔尘土何别？
血需要通过血管流通全身而活泛人体，就像水管一样，我们的血管用久了也会老旧，生污纳垢。血管一旦不畅通，反应在人体，则疼痛、酸、麻、胀一起来，那种痛苦，是人都无法忍受。
这是轻的，严重的还有很多，其中之一就与今天谈的血透有关。
血透，就是通过现代医疗技术对尿毒症者体内血液进行透析。
为什么要对血液循环透析？血液透析对病患体有什么好处？
人的肾功能出现问题后，由饮食进入体内而产生、分解出来的铁、辛、钙等矿物质，在失去了肾这个“传输动力”后，大小血管这千千万万的“传送带”无法运送，可想而知，人体的各部位获取不了应有的营养，疾病便接踵而至。
由这种情况引发的病体，我们简称为“肾衰竭”。
慢性肾衰竭终末期叫尿毒症，它是以代谢产物潴留、水、电解质以及酸碱代谢失衡和全身各系统症状为表现的一种临床综合征。
肾衰竭导致人体系统紊乱，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国人有两种选择：要么血液透析或腹膜透析，要么换肾。
可是，如果换肾，肾源有没有暂且不说，单说肾的价格，年至年间，医院换一个肾，仅仅肾的价位在20万元左右，换肾的医疗手术总费用并不特别清楚，估算没有5万打不住。况且，换肾需要过层层技术关，如捐献肾器官者的血型，与接受者的血型是否配比等，还有更深层次的难关。一句话，百姓换肾很不现实（换肾后，要用抗排斥的药，花费不少于透析的费用）。
换肾难，难换肾，好在还有血液透析这条路可走。
而生活在兴国这个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贫困县的百姓大众们，那些不幸患了肾衰竭血液透析者的艰辛之路，难若登天。
兴国第一个尿毒症患者
年冬，肖春华开始出现严重的身体不适，呕吐、头晕等。
年元旦，陈留弟陪妻子医院作检查，医生的诊断是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
肖春华是兴国县妇幼保健院的妇产科医生，妇女群众心中的名医；丈夫陈留弟是兴国县文化馆文学戏剧创作辅导干部，担任县作家协会首届主席、县红土地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夫妇两个都是大忙人，两个也都是有文化的人。
虽然医生和作家都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尿毒症有第二癌症之称，与癌症一样都是不可逆的，对于身体健康的损害也是极其严重，而且容易引发一系列的并发症，严重者会危极患者的生命安全。
事到临头，慌乱和忧愁都不是办法，积极应对才是上策。
要活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换肾，二是每周至少做两次血液透析。换肾至少要25万元，年的25万元对于生活在兴国县的一个普通工薪阶层而言，不亚于年兴国普通工薪阶层要万元。
年的中国经济不太开放，银行贷款对百姓大众是天方夜谭的事，25万元，就是借也没有地方可借。
医院血液透析。医院根本没有这一项目。
年6月，坚持了27年之久血液透析的肖春华再次病重住进病房。10月24日作者在病房采访陈留弟夫妇，医院血透室护理人员进来细心护理。
劳累是导致肾衰竭的主因
年的春天特别的寒冷，
来找肖春华的病人很多，那个时候虽然她从古龙冈卫生院调往县妇幼保健院了，但是，被称为“上兴国”的古龙冈、梅窖、兴江一带的结扎、引产对象，依然要求她们熟悉的肖春华医生来做手术。
结扎是刀子割肉的事，搞不好还会留下后遗症，我只相信肖医生的技术，你们不让我去找肖医生我就不结扎。一些结扎对象这样对计划生育干部说。因此，县卫生局只好派肖春华前往“上兴国”搞结扎工作，肖春华一次又一次服从组织安排，打起背包就出发，一去就是半个月。那时候谢光流县长亲自在那里抓计划生育工作，这个“天下第一难事”抓得很紧，肖春华不顾一路颠簸而晕车，经常是晕车导致翻肠倒胃，却得不得一分钟的休息，一下车就来到卫生院手术室，披挂上阵。送来做结扎的妇女排成了长队，肖春华一上手术台就是几个小时，有时累得站不住，只好破例坐着做。有一次走出手术室站不住，跌倒在地。作为一个医生心里想着病人，自己却忽视了上帝给出的信号，其实她的双肾已发生了器质性病变。可回到县城单位，她照样三班倒，忙个不停。
肖春华忍受着肾病的折磨，依然日夜坚持工作。年12月29日夜里，她独自一人值班，下半夜一连送来了三个产妇，其中一位不慎流产大出血，她立马帮助家属将病人抬进手术室，迅速清宫腔，打针止血、消炎、用药，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抢救，病人终于脱离险情。而她来不及休息哪怕是五分钟，又着手替两个产妇接生，当第二个婴儿呱呱落地，太阳已经升起在东方地平线。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全身虚脱，刚出产房，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年6月，正逢七十有三的陈留弟生日，此日，儿子儿媳们回来看望他们，肖春华却再次住进了医院病房，看着虚弱的妻子，陈留弟内心如针扎。
艰难的血液透析之路
赣南的春天常常春雨绵绵，寒风刺骨。
春眠不觉晓，还在犯困的陈留弟、肖春华夫妇一早起了床。
灯光暗淡。不到15平方米的客厅摆放下那张沙发以及沙发对面的电视剧机之后，立脚的地方就所剩无几。
他们的孩子元元和皓皓都还不大，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
夫妻俩不想过早惊醒沉睡中的孩子。正是嗜觉的年龄，又两个都是男孩，肖春华头天晚上给孩子备下了次日的早点，交代了他们要自己早起去学校，不要耽搁了上学。
简单的梳洗，上洗手间，陈留弟打着手电筒，搀扶者妻子下楼梯。他们住的是文化馆的家属楼，从五楼下到地面，一级一级，对于腿脚无力的肖春华来说，非常吃力。
艰难地来到背街，陈留弟说，春华，我来背你。
肖春华说，你知道我会晕车，快去占个前头的位子。陈留弟只好拿着挎包，丢下妻子，急急前行。
大井头在兴国县城背街文化馆大门的右边米，由大井头往兴国烈士陵园方向走，上一个陡坡，在物资局与交通局相向的那块空旷处，每日从兴国有一趟最早去赣州的班车就停在那儿等人、发车。这里连着几条街的生意人都要一早去赣州批发货物，百货、衣服、鞋子等。陈留弟夫妇很庆幸自己住在背街，离上车点不远。
他们紧赶慢赶，大多数时间还是能够赶得上坐到座位，也有几次，等他们夫妇上去，座位全部被那些生意人坐了，陈留弟清楚妻子站久了会膝盖疼，甚至跌倒，于是自己坐到班车走道中间地板，一手抓住座椅脚，一手抓着肖春华，让妻子坐在自己的后背上。
几个生意人看着这对夫妇，眼里有羡慕的，也有的眼眶发涩。
肖春华坐在丈夫的背上，一会儿就难受起来，脸色发青。
有一个妇女问陈留弟，你妻子怎么啦？你们要去赣州做什么？
陈留弟告诉对方，妻子得了严重的病，医院做血液透析，医院没有这种做透析的机器，医院规定了血液透析的上机时间，只能患者早点去准备上机。
肾衰竭患者周身疼痛，全身乏力，根本不能久站。车上的客人们听了，纷纷站起身来让坐。
陈留弟感激地向这些让座者表示了谢意，搀扶着肖春华坐下，自己则站在妻子身侧，看护着妻子。
汽车到站后还得医院。由于肖春华透析前体内毒素增大，血压增高，呼吸困难，她必须坐下休息几次才能走完这段路程。有时实在走不了，只好忍痛破费医院。
有一次，医院血液透析完回兴国，班车在紧挨兴国的赣县境内抛锚了。春雨蒙蒙，寒冷路滑，车子正坏在一个上无人家下无店的地方，眼看车子当晚修复无望，车里的乘客各找归路。陈留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搀扶着妻子，艰难地走了8里多路，来到赣县南塘街上的一家伙店，肖春华此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没一丝血色，幸好有个能够歇脚的地方。都早已饥肠辘辘了，陈留弟好不容易买到一袋子方便面，夫妻俩吃下泡好的方便面，然后和衣而睡，天刚亮就醒了。
共患难的夫妻，才懂得夫妻恩爱的真谛，才拥有真正的感情。
年某日，肖春华在上机进行已经历经千万次的血液透析。
一个患者家属的“血透梦”
去赣州血液透析，花费很大。那时陈留弟夫妇每月工资加起来才元，而透析费公家80%，自付20%，就是这20%的费用，他们每月也得花去多元，全家不吃不喝也只能付一半，债台高筑自是顺理成章。为了节约血透费用，夫妻俩决定原本一周做两次透析，改为两周做三次。这一改省了一点钱，却延长了间隔期，造成体内毒素增加，全身水肿，胸腔积液和心包积液，导致心力衰竭，呼吸困难。
如果兴国有血液透析机该多好啊！可陈留弟把这个想法给亲人们一说，大家都说这是“做梦”。
这真是个梦！因为当时购买一台血液透析机需要10万元。兴国县医院别说没有钱，就是有钱也还有许多更急需的设备要购买，那能为一个尿毒症患者花费10多万买一台透析机?
可是，一心只想为妻子治好病的陈留弟没有想这样多，他登门拜访时任县医院的院长罗礼生。他见到罗院长便开门见山，罗院长，你是我爱人的老领导（他曾任县妇幼保健院院长），来请你帮个大忙。他医院购买血透机的想法。他有备而来，从救死扶伤，说到避免公费医疗资金外流；从科技兴院，说到市场竞争，最后还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为医院的血液透析工作做好对外宣传，动员邻县宁都、于都、泰和、万安等尿毒症患者来兴国做透析。
罗院长静静地听着，最后他说，我知道你爱人是个好医生，她得了尿毒症我很同情，医院买血透机我们也很想。可医院亏欠上百万，那有钱买血透机啊！除非县财政肯拨款。
县文化馆馆长刘建滋一直关心陈留弟夫妇，当他得医院买血透机一事，当即表态由他出面去向财政局局长陈兴镜汇报，请求给予支持。刘馆长找到陈兴镜局长诚恳汇报，说到动情处眼中冒出了泪水。
陈兴镜局长被打动了，答应借10万元给县医院购买血透机。
谁知好事多磨，县医院拿到借款却准备买“全自动生化分析仪”等众多患者需要的化验仪器。听到这个消息陈留弟夫妇急了，肖春华急忙找县卫生局局长方伟达，方局长了解肖春华曾经顶起“上兴国”妇产科工作的半边天，也知道她在国策计划生工作中任劳任怨。他果断地说：“肖春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血透机一定要买！这也有利于科技兴院，有利于广大群众。”陈留弟又急急来到财政局，这时陈兴镜局长已退二线，接替他的是老校友钟贤海，他喜出望外，说明来意，提出要求。
钟贤海表态，这个你放心，我会告诉罗院长专款专用。
其实并非罗院长不肯买血透机，而是事出有因。
原来，他打听明白，买一台血液透析机10万不够，要12万，而如果请在美国的同学以捐赠名义进一台，只需要6万元人民币就够了。他是想办好事又节省钱，谁知政策突然发生了变化，血液透析机过不了海关。
如果老老实实花12万元购买一台透析机，却再也没有了买水处理机的钱。没有水处理机，血液透析机无法运转。而水处理机的费用，不会少于购一台血透机的钱。陈留弟了解到实情，心里凉了半截，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陈留医院血透室的水处理机是国产简易机，大约2万元就能买到。他喜出望外，急急奔赴南昌，医院血透室，问清楚了水处理机的型号、生产厂家、价格、购货渠道等。
陈留弟回到县城直奔医院，向罗院长报告相关信息。罗院长处事麻利果断，他火速派人购买血透机、水处理机，同医院学习血液透析技术。
年5月13日，兴国县医院血透室开张。肖春华终于免去了疲于奔命之苦，她感动得涌出了泪水。陈留弟也激动地指着来之易的血透机说，这是党和政府的关怀，这是医院为人民的见证。
（未完待续）
陈玉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