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爱会有多深?风浅没有答案。
但是她知道,她爱墨羽,没世难忘。
魔界药魔殿。
“魔后殿下,如果您再不闭关稳定修为,不出百年,定然会魂飞魄散,销于六界!”
魔医的话在风浅耳畔回旋。
身为九尾狐族,本来拥有无尽生命的她,如今竟只剩下百年了么?
风浅只觉荒唐可笑,更多则是不甘。
她和他之间只有这么些的时间了么……
她倚着美人榻,指尖轻捻,却又猛然松开,如此反复多次,终是捏出了传音诀。
“墨羽,我有些想你,今日你能否早些回来陪我?”
时间慢慢走过,漫长到风浅甚至以为她的妖力失了效,以为她的音诀并未传到墨羽手上!
可下一瞬,耳边便响起了他的声音。
“魔后殿下,半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自甘下践了!”
只此一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如同北极之地的玄冰,透骨冰寒。
风浅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五百年了,他还是如此……
风浅嘴角荡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而后起了身,茫然无措的走出了药魔殿。
回到魔宫,魔君的住处。
可于风浅来说,这是她曾经最想要住进的地方,也是她如今最害怕的地方。
四周寂静无声,连周围走过的侍婢都是低头沉默,对于她这个魔后视而不见。
这一切,都是墨羽给她的!
他慷慨的给了她魔族最荣耀的地位,却也吝啬到不愿分给她一丝一毫的陪伴。
成婚五百年,风浅以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魔宫的冷清。
可是此时,她却仍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孤寂感袭来,让她恐慌无措。
她只剩百年的时间,如果她这样死了,墨羽会如何?
他可会因为自己的离去有丝毫的不适,丝毫的不舍……
入夜,魔宫一如往日的冰寒。
被惊醒的风浅只觉得鼻间传来浓重的酒气,紧接着便是独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那个男人的温度。
习惯使然,风浅下意识的抬手圈住男人的脖颈。
身子陡然与冰寒的空气相触,惹得她一抖,本能的朝着温暖的方向贴去。
可是下一秒,便是剧痛袭来。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风浅彻底清醒,而那人混沌的双眸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墨羽醉了!
是啊,若是不醉,他怎么会碰自己?!
“墨羽,痛!”
还是没有忍住吃痛叫出声的风浅狠狠的抓着男人的臂膀,妄图以此来缓解身体的痛处。
“菡菡……菡菡!”
风浅瞬间僵住,像是一个被冰冻的人偶一般,再无声息。
果然,即使墨羽烂醉如泥,他依旧不能忘记那个女人……
菡黛!
一个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风浅心底整整五百年都无法消逝的名字。
“菡菡,我的菡菡……”
眼泪终是难以抑制的留下。
那个女人的名字,犹如一柄利剑,狠狠刺入她的胸膛。
而墨羽的喃声呼唤,更犹如万只蚂蚁噬咬,让她痛不欲生。
第2章你可曾爱过她爱了他千年,前五百年的单相思,后五百年的独守空房!
终究抵不过那个女人的存在!
菡黛,墨羽心中最难以割舍的女人,也是风浅如鲠在喉的刺……
风浅双目含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凄婉又悲凉。
“墨羽,你看清楚,我是风浅。”
钟情你千年的风浅!
墨羽满目的醉意似乎被这句话打散,眼中回复了几许的清明。
可也就在他看清眼前人时,脸色霎时冷凝,满眼憎恶。
烛火阑珊,风浅的脸色煞白,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颓败又消瘦。
这个女人何时自堕至此……
墨羽心中,莫名升腾起几分异样,他的动作愈发的快,试图以此来掩盖内心的不同。
风浅整个人像是海中的小船,随着他的动作而颠簸。
她紧紧搂着男人的脖颈,目光炽热又带着一丝丝微弱的希冀:“墨羽,五百年了,你可曾有爱过我?”
风浅的声音,是那般的卑微,夹杂着无数的恳切哀求。
此刻的她,甚至希望哪怕是眼前的男人只是为了欺骗她也好!
这样的风浅让墨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曾开口,只是沉默着用力。
可这不是风浅想要的!
那一刻,她似乎是被压制的心魔窃了心智,她迫切的想要从墨羽那儿寻求到一个答案。
她执拗的捧住墨羽的脸,四目相对,满是倔强。
“你说啊,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风浅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紧促的哨声陡然响起,突兀至极。
她甚至不用去想,便知道那哨声来自菡黛!
墨羽动作陡然停止,手指微动,刚要下床,便被风浅以妖力禁锢在原地。
“墨羽,不要去。”
不要去,哪怕只有这一次,你没有为了那个女人离开我!
风浅的神情是墨羽没有见过的强硬,她的手透过结界,覆上墨羽的手腕。
“解开术法!”
哨声越来越急促,墨羽的脸色也愈来愈阴沉:“风浅,你真是越来越令人生厌!”
风浅深知自己此刻的蛮横无理,甚至有些胡搅蛮缠,可她仍不愿放手:“墨羽,说你爱我!”
成婚五百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同墨羽说话。
可她深知,如果这一次听不到那句话,在她只余百年的生命里,怕是再没有机会从墨羽的口中听到……
墨羽闻言,嘴角倏然勾起一抹讥嘲的笑。
五百年前,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魔君突然魔神陨灭,整个魔族动荡不安,风浅的祖父风陌其不仅抓走了菡黛,向其下了狐魇术,还以魔君之位相要挟,逼迫他娶了风浅,毁了他的一切!
而此时,风浅竟然敢问自己是否爱过她……
“风浅,从风陌其无所不用其极逼迫我娶你之时,本君对你,就只有恨!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可笑么?!”
伴随着话落下,墨羽手指猛地一捻,风浅设下的术法瞬间碎裂。
反噬力逼得她一口血涌上喉咙,却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
整个人的脸色霎时灰败,跌坐在地。
脑中传来的魂体撕裂感痛彻心扉,风浅抱着头蜷缩着,额头上满是细细麻麻的冷汗。
墨羽毫不关心,语气森寒:“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本君就告诉你……”
他的神色愈发的冷,那一秒,风浅甚至想大喊告诉他不要说了,可她依旧还怀着那一丝的希冀。
“不曾,一秒都不曾!”
墨羽说,一秒都不曾……
他连欺骗自己都不愿……
风浅只觉得那一刻,她的心寒凉彻骨!
她在此刻,无论是身子还是心头,都发散着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好似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最后终是忍不住,喉中涌上一股腥甜。
第3章只要一百年“呕!”
艳丽刺眼的液体从喉中涌出,染红风浅纯白内衫之时,男人正好转身走进盥洗阁,错过了这幅画面。
风浅看着这一抹鲜红,慌乱的捏着手诀试图用清洗术将这片血污去掉,可是她越着急,妖力就越难凝结。
清洗术不过是最简单的术法而已,可现在的她,却连这都难以运用自如……
“阿羽,我又被魇住了。”
此刻,盥洗间传来一声夹杂着丝丝哽咽,满含害怕怯懦的女音。
即使隔着门,声音轻缈的甚至有些听不清,可风浅却还是听进了心里。
成婚五百年,菡黛的声音就如同诅咒一般,但凡墨羽与她独处,必会出现。
而墨羽,五百年如一日,总会在初时,便接起她的传音诀。
如同今日一般无二。
即使此刻的她坐在冰凉的地上冷到发抖,也阻挡不了墨羽对菡黛的关心。
“别怕,我在。跟我说说,梦见什么了?”
墨羽将声音压低,不同于面对自己时的冷硬,满含温柔与关切。
“我梦见我被关在一个结界里,什么都瞧不见,任凭我浑身魔力都耗尽了,也逃不出去,我好怕!”
菡黛的声音落下,墨羽心头一拧。
自从五百年前菡黛被风陌其带走,她就被下了狐魇术,反反复复会梦见当时的情景,对此,墨羽只觉得心中愧疚万分,更加自责,声音也更加的轻柔:“菡菡别怕,我马上就过去陪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出了盥洗阁。
“墨羽,你别走!”
风浅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忍着身上传来的痛,起身紧紧攥住男人的手臂。
她从未如此决绝的同墨羽说过话,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再陪我一百年,只要一百年,我便放你走,再不扰你!”
这样的话从风浅口中说出,墨羽竟是有些怔愣。
一个不依不饶纠缠了自己五百年的人,甚至不惜用尽阴谋诡计也要同自己成婚的女人,竟然说要放他走?!
墨羽心中升腾起几分诧异:“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没有,我只是累了,想求一个解脱。”
风浅垂下头,不敢去看墨羽,滚烫的泪早已模糊了双眼,滴落在一片血迹之上。
墨羽愣住,目光扫过风浅,只一眼,便触目惊心!
她……怎么了?
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她的脸不见丝毫的血色,还有她纯白衣物上那一抹刺眼的血迹……
墨羽心头毫无预料的一颤,顿时蒙上一层涩意。
“你……”
他刚要开口询问,一道传音诀却再次飘至他眼前。
“魔君陛下,您快过来吧,菡黛姑娘的狐魇症又加深了!”
传音诀是伺候菡黛的魔侍传来的,墨羽听完,霎时心急如焚。
他甩开风浅的手,将刚刚想要问的尽数忘却在脑后。
可他却没忘记安慰菡黛:“告诉菡菡要她乖,我马上就到。”
传音诀刚捏成,墨羽猛地甩手,一掌将还欲纠缠的风浅打开,转身掐诀闪身离去。
风浅被他带着魔力的一掌,狠狠的摔在了琉璃摆件上。
“哗啦!”的一声。
脆弱的琉璃碎裂开来,发出一声声脆响。
尖锐的琉璃,一根根刺进皮肉,风浅顿时觉得全身上下,传来钻心刺裂的痛感。
这是多少次了?墨羽为了那个女人,抛下了自己。
她就这么鲜血淋漓的坐在一堆碎琉璃之中,看着空无一人的魔宫,脑中是男人决绝离去的身影,霎时心如死灰。
第4章等来的不是他墨羽一夜未回,风浅一夜未睡。
“出来见见吧,我在玲珑阁等你。”
她面色苍白满身伤痕,依旧置身在碎裂之中,等来的是一道传音诀,而它的主人则是她的噩梦——菡黛!
风浅抬手将传音诀打散,和墨羽成婚五百年,她几乎从未见过菡黛。
墨羽将她保护的很好,从不让自己靠近。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在墨羽眼中如同珍宝一般的女人,根本不需露面,便能将他们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
玲珑阁。
风浅穿着繁复的黑红色宫装,特地用唇脂掩盖着她苍白的气色,端庄大气的出现在了菡黛的面前。
“告诉阿羽到玲珑阁接我,你知道该如何做。”
将这道传音诀传给魔侍之后,菡黛正了正神色,看着刚好落座在对面的风浅,轻柔一笑道:“浅浅姐,许久不见,近日过得……”
“菡黛姑娘!”
风浅浅浅一笑,她厌恶这种虚假的做派,没等菡黛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听说,昨夜你又发病了?”
菡黛一怔,她没想到风浅如此直接。
“是啊!”菡黛看似自责般的轻拧着眉心,眼底深处的炫耀却是显而易见:“实在抱歉,又辛苦阿羽陪了我一整夜,浅浅姐,昨夜你一人在宫中,没事吧?”
谁都听得出,菡黛的话是在讥讽她昨夜独守空房。
风浅收敛起心中的苦涩,淡然的抿了口杯中的热茶,依旧浅笑:“本后无事,倒是你,虽说这狐魇症无解,但等日后你能克制了,阿羽也就不用如此辛苦。”
风浅的脸上依旧淡定,不见半点怒色,菡黛见此胸腔里倏地燃起一股怒火。
她看着风浅毫无波澜的脸,嫉妒充斥了一整颗心:“日后?你纠缠了阿羽五百年,都未曾让他正眼瞧你一次,风浅,你如此不觉得下贱么?!”
风浅听完这话,脸上的笑意愈加的浓烈。
她早知晓菡黛今日约她见面,绝不是喝杯茶这般简单。
风浅直了直身子,脸上不见分毫的动容:“菡黛姑娘,阿羽是我的夫君,他是否有正眼看我,这都是我们二人的事,与你何干?试问你是拿什么身份同我说这话?养在宫外的姬妾?或者说,连姬妾都称不上?”
风浅的声音轻柔,云淡风轻,丝毫不失去=优雅。
而正是这样的风浅,却狠狠的刺激到了菡黛。
她那张伪装单纯无害的脸倏然变得狰狞可怖:“姬妾又如何?只要我一句话,阿羽便会抛下你来寻我,别忘了,他昨夜便是睡在我的床榻之上!”
风浅身子颤了颤,藏在宽大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指节犯白。
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在此刻一同叫嚣了起来。
她强忍着痛,整个人坐的笔直:“百年来阿羽之所以会照顾你,不过是因为他对你中的咒术有愧罢了,不过菡黛姑娘,五百年前我祖父究竟是否害你,你自己最是清楚!”
“呵!我清楚与否重要么?只要阿羽认定是你祖父害得我便可!”
说完这句,她瞟了眼四敞的大门,看着朝这边走来的男人,随即端着茶杯站起身来,刻意将身子朝风浅靠近,眼底满是挑衅:“不妨告诉你,其实我从未中咒,不过全是装出来的,而且只要我继续装下去,阿羽就永远都是我一人的!”
“你……”
浑身胆寒,风浅猛然站起,还未开口,只见眼前的女人,将手中的茶尽数浇在了她自己的头上。
“咣当!”一声,人和杯子同时砸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风浅满脸诧异,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坐在地上的菡黛浑身魔力暴乱,地上的茶杯碎片尽数飞向风浅。
其中一块,猛地划过她的脸颊。而菡黛口中还在不停的叫喊着:“不要!别过来!……”
风浅愣住,顿时一阵皮开肉绽的痛感袭来,她捂鲜血不断在流的脸,下意识的药运起妖力,却在下一秒,被一柄带着熟悉气息的魔剑,穿胸而过!
第5章你何曾让我好过“菡菡!”
身后是熟悉的墨羽的声音。
风浅心中一沉,被菡黛算计了……
紧接着,墨羽一把将魔剑抽出,一掌将风浅打飞,心急如焚的将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菡黛揽进怀中,满眼心疼的亲手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茶水:“菡菡别怕,我在这儿。”
胸口的伤口还在滴着血,淹没在黑红的衣物之间,喉头涌上的鲜血也被她尽数咽下。
风浅踉跄起身,捂着脸上的伤口,一小步一小步移到墨羽的面前,看着他环抱着别的女人,脸上心疼焦急的神情,只觉得整个人痛的几近抽搐,痛到窒息。
明明受伤的人是自己,可墨羽的眼中是有菡黛……
“风浅,你是觉得五百年前还害得菡菡不够惨么?”
墨羽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分青红皂白,开口便是斥责质问:“若是她的狐魇症因此加重,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不让我好过?”
风浅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觉得一股冰寒透过剑伤传入心脏,漫向四肢。
她冻得浑身发颤,缓缓的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任由着血水混着泪留下:“墨羽,成婚五百年,你何曾让我好过?”
面对风浅的质问,墨羽直接顿住。
看着女人满是血泪的脸颊,心头涌起一层一样的情绪,像是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他的心脏,难以呼吸。
风浅看着哑口无言的男人,倏然眼含热泪的笑了起来。
或许是此时风浅脸上的笑容太过刺眼。
又亦或是她脸颊上的伤口太触目惊心。
墨羽在此刻身子猛然一颤,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无限扩大,情绪牵绊着他的感知,以至于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异常深沉的痛感。
而他怀中的菡黛看清了男人的神情,她毫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魔力再次混乱,她捂着头挣扎着:“别过来,别过来……”
墨羽顿了顿,落在风浅脸上的目光被菡黛的叫喊拉扯了回来。
他压下心中那股情绪,抱着菡黛起身,声音依旧寒凉刺骨:“风浅,今日这笔账,本君回宫再同你算!”
……
魔君寝宫,夜色阴沉,旱雷乍响。
风浅不记得她是何时离开的玲珑阁,也不记得是如何离开的。
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感,疼的她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甚至不敢用妖力去修复身体的伤疤,生怕这妖力少一点,她能陪墨羽的时间也会变少。
萧瑟的寒风透过胸口的剑痕直直的传入五脏六腑,风浅看着手间聚起的妖力,终是放弃治疗。
耳边突然回荡起墨羽说过的话“风浅,这笔账,本君回宫找你算。”
墨羽想如何算?
杀了她么?
风浅起身挪到铜镜前,看着其中面色苍白的人脸,苦涩一笑。
木然的换上干净的宫装,僵硬着身子倚靠在美人榻上,一眼不眨的望着门口,等着男人回来。
幸好,今日同菡黛的对话,尽数被她用玉珏记了下来。
她怔然的看着紧闭的殿门,握着玉珏的手紧了紧,等会儿墨羽回来,她定要将全部真相告知于他!
“吱呀”
门在此时开了。
↙点击下方“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