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收拾抽屉看到父亲的医保卡,犹豫,还是扔到了废纸篓里。父亲离去已经这么久了吗?
一直以来,和父亲的关系是冷淡的。因小时在外祖母家长大,还因无法释怀他偏爱比我更优秀的妹妹,当成年后我变得强大,他变得越来越衰老和弱小后,我有时会故意和母亲提起当年的不受待见,碎碎念的提起他把十岁的我错认为12岁,吃饭时把我说哭的一些事。好像很记仇似的,其实早已不委屈。印象中唯一的一次父女亲密接触是在初中某个端午节的早上,过马路时他牵了我的手。有时看到14岁亭亭玉立1米68的女儿和他爸搂脖抱腰会跟着起哄兴奋一会,沉默一会儿,好像弥补了我的亏欠似的。
其实早有症状,他不明原因的消瘦已经快一年了。误以为风湿引起的腿疼吃药不见好,又当痛风和动脉硬化治了一阵子,因为动脉硬化的医嘱,喝了一辈子的酒也戒了。却不知腿疼其实早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风湿性关节炎,而是肺癌的骨转移。
春节前就咳嗽,还有点儿气喘,老两口自己给医院打了半个月的点滴,除夕前停药,可能消炎药起了点儿作用,顶到了正月十五我们去。喘的很厉害,医院,当天决定开车回沈阳。路过北陵元宵灯会,女儿还吵着去看花灯,好端端的元宵节泡汤了,当时甚至还有些悻悻然的。
医院做胸部CT,片子出来时医生让病人回避一下,我们的脸色都变了,父亲更是吓得不轻。大夫说胸腔里全是积液,可能肿瘤,可能胸膜炎。医院的大门,我和爱人搀着父亲的胳膊,感到他的腿很软,身体好轻。医院住院,病房里全是胸腔积液的病人,听着病友的安慰,父亲的脸色好了些,说话也有力气了,还吃了一小碗清炖牛肉。精神的力量啊!血性胸腔积液,一连抽了几天,大概抽了能有十多斤,虽然他呼吸好多了,诊断结果也出来了,肺癌晚期。没有晴天霹雳,大夫早就凭经验告诉了母亲差不多的结果,网上也查过了,弟弟想出细胞特异性病变需化疗的专业术语,foutoushop修改后的假病历完全可以乱真,大大方方拿出来,很容易骗过毫无经验的父亲,医院,甚至还或许带着些许优越感和惋惜面对同病房一起化疗的病友。
野生山参,长白山灵芝,海参,蜂王浆等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两个月一一登场,第一个化疗,没怎么掉头发,也没吐,虽没有食欲,也勉强一日三餐都吃些。有时看到他带着老花镜看报纸,有时会听见他高谈阔论,谈点时事新闻,用他超凡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记下一些评论并甩出来,和同病房的人谈起他在江南旅游的见闻,谈起京杭运河里来来往往的船,谈起杭州初冬温暖的阳光,谈起西溪湿地惊起的大鱼,听到病友称赞他象教授,虽连小学老师都没当上,还是有点儿小得意,真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虚荣啊!有点儿恍惚,想象不出这样的一个人就真的会这么快就离开了?
一疗程结束,开车回黑龙江老家,因父辈们怕父亲客死他乡,捧着骨灰盒回来,老家农村还可以火葬,弟弟没有采纳老辈们的建议,他不想就这样放弃。现在想想,或许在故乡的山水间离开要比在病房里更少些遗憾吧!杀了两只大鹅,听说新鲜的鹅血可以抗癌,父亲闭眼喝下去,不觉得腥,“是的,只要能治好病,喝什么我都愿意”他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吧!用坚持不放弃来对抗不确定的莫名的恐惧。他和大伯一起分吃着牛尾山药汤唠着家常,有一阵子声音甚至还很洪亮。亲戚们悉数登场,最后一次回老家吧?活着还能见到吗?是诀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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